超百亿民间借贷问题，在“监管帮扶”为主的模式下行进四年后，安阳或将面临全新抉择：像鄂尔多斯一样去“打”，还是像温州一样推“破”。

 

　　超百亿民间借贷问题，在“监管帮扶”为主的模式下行进四年后，安阳或将面临全新抉择：像鄂尔多斯一样去“打”，还是像温州一样推“破”。

 

　　“过去四年，我们和政府都在努力，但最终利息增长了10亿元，问题却没有得到根本改变。”超越集团高层称，这家被“监管帮扶”企业涉及民间借贷“本金”十几亿，但加上利息，却高达近40亿元。

 

　　《中国经营报》记者了解到，近日安阳多方曾就“涉非”企业破产问题进行座谈讨论，超越集团也已经向相关部门提出破产申请。

 

　　“如何认定涉非，各地存在一些区别。浙江更倾向于将资金用于自身生产的，不以非法吸存对待，颇受好评。处置方式上，破产要比‘处非’更公开、透明、规范化。当然，破产并不影响对企业负责人相应责任追究。”全国律师破产专业委员会副主任、北京市中咨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韩传华接受本报采访时表示，过往较为单一的“处非”模式，值得反思。

 

　　百亿资产企业尴尬停摆

 

　　2011年，民间借贷危机在多地同时爆发。相比于鄂尔多斯和温州，安阳100多亿的民间借贷规模，并不算大。但这座中原城市的特点是参与放贷人数众多，由此带给各方的压力巨大。

 

　　当年年末，当地政府对一部分有着优质资产的企业宣布“监督帮扶”(后改为“监管帮扶”)，以求稳住局面同时，通过促进企业发展来实现偿债。

 

　　彼时，贞元、超越两大企业是安阳最大的民营企业，但几乎同时也是最大的涉及民间借贷企业。因此二者也成为“监管帮扶”的主要对象。

 

　　“借贷危机最大的问题，是一方面企业资金吃紧，发展困难；另一方面出借人由于恐慌催债，给企业带来压力。所以政府希望通过监管企业，给出借人一个‘定心丸’，同时再通过帮扶，让企业向前走，资金跟上来。”熟悉“处非”工作的当地政府人士称，但弊端也正在显现：“监管帮扶，最初是有优点的，但四年后群众、企业都有抱怨。比如福源运动城算是解决了，但接着群众就开始举报，认为操作中存在腐败。”

 

　　以超越集团为例，在借贷危机爆发的2011年，其资产情况颇为可观：仅拥有的三处矿产和三个地产项目，即被评估总价超过100亿元。但尴尬在于，彼时部分矿产项目前期建设已经完成，但有的还在办理相关证照，地产项目主体架构已经完成，但需要建设……

 

　　“我们再快一些，或者说借贷危机再晚一些，都不会是今天这个状况。”超越集团高层称。记者了解到，超越集团由30多家子公司构成，其主业为煤炭开采和地产开发，因过去二十年在安阳的杰出表现，当地给该企业的荣誉证书数不胜数。

 

　　不过，这家企业迄今仍未停止兑付，只是兑付方式在过去四年中已经发生变化：最初以到期后10%的现金进行兑付，随后这一比例降为1%现金，今年以来则改为兑换相应的白酒或其他商品。

 

　　记者从相关部门了解到，超越集团借贷危机所涉“本金”仅在10亿元左右，但“客户”数量却超过2万人。利率则在20%左右。而在具体借贷方式上，超越集团系向当地住宅商会会员“认筹”，因此其借贷并非针对“不特定对象”进行。

 

　　“非法吸收公众存款，主要是讲那些像银行一样，收了存款再贷给他人谋利的，如果只是企业自用，且企业投资项目真实可靠，那和非法吸存没关系，更合诈骗没关系。”吴英案代理人蔺文财，在初步了解超越集团情况后表示。

 

　　资料显示，在2013年一份倡议书上，超过9成的“客户”签名，以示对超越集团“发展脱困”的支持。但超越集团高层认为在2014年后，虽各方仍在努力，企业却再无变化出现，维持1%的“流动性”也日显艰难。

 

　　破产求“最大公约数”

 

　　“过去四年，总体负债、损失多了至少15亿元，其中10亿元是利息增长。眼下总负债在45亿元左右。”超越集团创始人杨清河告诉记者。这位河南省人大常委会委员，因今年以来积极呼吁让困难企业依法“破产重整”，因而被业界称为“中原第一破人”。

 

　　但对超越集团，杨清河说在2014年年末之前，他从未想过要让自己创立的企业破产：“危机爆发后，我们制定了三年发展脱困计划，政府也很支持，但大家努力到现在，并没有出现根本改变。”

 

　　三年“发展脱困”中，曾一度接近“突破点”。“近三亿的资金马上就要到，但最后人家说这家企业可能涉及民间借贷，停了。政府和我们都很惋惜。”超越集团高层称，2014年时，他们曾和某知名信托谈好3亿元融资，都办理了前期抵押手续，眼见即可让多个项目实现运转盈利，但却在最后一刻失去良机。

 

　　类似的情况并不少，因为银行贷款、民间借贷、抵押导致企业处于多种矛盾中心，很难实现再融资、盘活。

 

　　“而新《破产法》则在很大程度上，可以让这些问题放在同一平台上，让重整成为可能，同时有效保障各方利益。”在近期郑州举办的一次研讨会上，包括河南省高级法院人士在内的多名专家一致认为，破产重整应成为解决借贷危机的一个重要工具。该研讨会上，超越集团则是重要案例。

 

　　“群众想要的，是尽可能多拿，尽可能公平，希望有参与感，能够发挥作用，所以结合温州经验来看，破产是当前可见模式中最好的选择。”前述政府人士称。

 

　　据《安阳日报》2015年9月26日头版报道，安阳市主要领导称“我市处非工作跟全国、全省以及其他地区一样，已经进入了深水区，剩下的都是难啃的硬骨头。” “发展是第一要务，稳定是第一责任。”

 

　　该文还透露：“成立贞元、超越这两个指挥部是市委、市政府经过认真研究后的一项慎重决定，目的就是要顺应民心民意，进一步让集资群众看到市委、市政府的决心，消除群众焦虑情绪，切实增强群众信心。”

 

　　“让群众看到切实可见的希望和路径，让企业摆脱不死不活的状态，让各方都能在一个最大公约数内，最好地实现目标，所以我觉得应该走破产重整的道路。”杨清河称，2014年末有法律界人士建议他让超越集团破产重整时，他差点骂人，但此后在认真学习新破产法，并赴温州、鄂尔多斯等地考察后，他的看法彻底改观。

 

　　抛开2011年评估资产100亿元，即使在当下，杨清河细数资产情况，认为资产明显大于负债。“想要投资进入的人是有的，就是重整的机会很好，但前提是要进入这个破产重整的平台，才有机会让各方顾虑变成希望和办法，从而让群众、政府都能够更踏实，企业也有真正的出路。”杨清河表示，超越集团已经向政府表达破产重整意愿，并提出了为企业《破产重整申请书》盖章的用印申请。

 

　　“处非四年，钱没拿到。既然温州搞破产能解决问题，能兑付，那我们肯定支持，反正超越又跑不了。”记者走访时，发现债权人对破产持支持态度。

 

　　“处非的方式处理资产，比较单一、不透明，很容易受到质疑，引发债权人不满。但破产的方式里，因为有成熟的程序化规定，公开、透明度大大增加，也更能保证公平性。”11月21日，韩传华律师接受本报采访时称，总体而言，前一阶段较为广泛的政府、公安主导处置资产的办法，现在看来弊端颇多，值得深思。